9月8日晚,夜幕籠罩著大山,海拔1200米的上壩鄉寒意漸濃。云陽縣上壩鄉紅旗小學的燈火在群山環抱中顯得格外明亮。五年級學生王鑫瑞的抽泣聲從男生宿舍傳來,這時,一個熟悉的身影推門而入。
“鑫瑞,是不是又想爸爸媽媽了?”教師李鑫燚輕聲問道,溫暖的手掌撫過孩子的后背。這樣的夜晚、這樣的場景,在這所偏遠的山村小學,已經重復了整整32年。
深夜守護人,38個孩子的“李爸爸”
紅旗小學位于云陽縣最北端,距離縣城100公里。蜿蜒的山路像一條細帶,將學校與外界既聯系在一起,又悄然隔開。如今,這所鄉村小學僅剩下6個教學班,14名教師守護著48名學生,其中38名是留守兒童,留守比例高達近80%。
晚上九點十分,李鑫燚開始了每晚雷打不動的查寢。推開宿舍門,他熟練地幫這個孩子掖好被角,替那個孩子擺正鞋子。“從四年級到六年級的住讀生全部在這里住宿,他們中大多數父母都在外打工。”說這話時,他的眼神始終溫柔地落在孩子們身上。
在一張床鋪前,李鑫燚停下腳步。被窩里的王鑫瑞眼睛紅腫,看到老師來了,小聲地說:“同學們說爸爸媽媽,讓我想起了他們……”李鑫燚坐在床沿,輕聲安慰道:“爸爸媽媽在外面辛苦工作,鑫瑞要堅強。老師在這里陪著你。”
這個11歲的男孩已經三年沒有見到父母了。在李鑫燚的記錄本上,詳細記載著每個留守兒童的情況:王鑫瑞,父母在西藏打工,三年未歸;李夢馨,父母離異,父親在外務工……38個孩子,38個不同的故事,卻有著相同的期盼——父母的陪伴。
出走與回歸,從學生到老師的承諾
時光倒流至1982年。8歲的李鑫燚第一次走進紅旗小學時,這里還是泥土操場、漏雨教室。“只有讀書,才能走出大山。”老師的話深深烙印在他心里。1993年,從云陽師范畢業的李鑫燚面臨人生抉擇。同學們紛紛選擇進城工作,他卻毅然回到母校。“當時紅旗小學交通不便,其他地方的老師都不太愿意長留。”李鑫燚回憶道,“但我最后選擇回來,讓更多的孩子能夠像我一樣走出大山,這也是我當初的承諾。”
回校任教不久,李鑫燚就遇到挑戰:班上李小江和李新華這對雙胞胎,因父親外出打工失蹤,面臨輟學。得知消息后,他徒步走了兩個多小時山路來到孩子家中。“孩子一定要上學,學費的事情我來想辦法。”面對一籌莫展的老人,當時月工資不到200元的李鑫燚許下承諾。回到學校,他毅然戒了抽了多年的煙,省出錢來供孩子讀書。
“確實,我原來抽煙挺兇的。”李鑫燚笑著說,“為了擠出經費,我就把煙戒了,一直到現在再沒抽過。”這筆省下來的煙錢,最終讓這對雙胞胎兄弟順利讀完小學。
言傳更身教,扣好人生第一粒扣子
在紅旗小學,留守兒童比例高達80%。父母常年不在家,留守老人文化程度普遍低。在李鑫燚看來,山區的孩子,最難教的就是學習習慣的培養。32年來,他始終重視兩件事:學習習慣和品德教育。
“有的孩子上課習慣差,其他同學在做作業,他自己沒有文具時,可能不經同意就把別人的拿來用。”李鑫燚說,“針對這些不良習慣,更重要的是培養正確的價值觀,幫他們扣好人生的第一粒扣子。”
四年級學生陳裕龍曾經是讓他頭疼的孩子。父母離異后各自在外打工,孩子跟著年邁的奶奶生活,養成了拿別人東西的壞習慣。李鑫燚沒有簡單批評,而是特意安排他管理班級圖書角。每次陳裕龍認真完成任務,他都會當眾表揚。漸漸地,孩子變得有責任心,壞習慣也改掉了。
“李老師教得好,學生在學校比家里的生活要好。”家長王安碧說,“他爺爺不會教作業,我們沒有文化,全靠老師。”
一生的堅守,點亮走出大山的路
三十二載春秋,李鑫燚從“小李”變成了“老李”,同事換了一批又一批,學生送走一茬又一茬。今年,紅旗小學面臨著被托管的可能,很多教師都在考慮自己的退路,但李鑫燚依然堅定。
夜深了,李鑫燚輕輕關上宿舍門,回到辦公室繼續備課。墻上的鐘指向十一點,這是他一天中難得的安靜時光。
“學生越來越少,學校可能被上壩小學托管。”李鑫燚說,“只要這里還有一個孩子需要上學,需要我留下,我就會一直陪伴他們,直到最后一個學生從這里走出去。”
夜色深沉,李鑫燚批改完最后一本作業,關上辦公室的燈。明天,他又要早起等待孩子們出早操,開始日復一日卻從不重復的教學生活。在這所大山深處的小學里,他用32年的堅守,為一代代留守兒童點亮了前行的路。
云陽報第20200806期